【WHY NOT BOLD】「有種來踢館!我沒有很好打,我會留手。」跨性別武術家 許瑋楓 專訪

在香港談性小眾平權,不是甚麼新鮮事。

從 1991 年立法局通過同性性行為非刑事化、1996 年《性別歧視條例》生效、2013 年政府成立「消除歧視性小眾諮詢小組」,直到近十年間倡議的同性戀婚姻(雖則我們到今天仍面對著立法會議員強調一男一女結合是中華民族的傳統優良文化)⋯⋯無可否認,香港的性別教育絲毫談不上前衛,但也緩慢地、階段性地,朝著平權的方向有所進展。跨性別者在 2023 年的社會仍然從屬性小眾,卻已經不算罕見了。

若然時光倒流至 80 年代,又是怎樣的一片光景?「負面程度大概跟吸毒、從事色情事業差不多吧!」現年 43 歲的許瑋楓 (Terry Hui) 是一名完成性別重置手術的跨女,也是一名武術家,主攻跆拳道和韓國合氣道。Terry 留著長髮,穿著裙子,卻仍然保留著豪爽的性格(她形容為麻甩)和陽剛的聲線。你要了解她,最好先了解甚麼是「性別薑餅人」:性別認同、性別表達、生理性別以及性傾向都是分開的組成部分 — 性別具有流動性,也並非二元。簡單來說,Terry 作為跨女,喜歡的是女性;她以女裝打扮,性格卻不像普遍女孩子般陰柔。

青少年時期, Terry 是個「極之污糟的麻甩佬」,身邊人大概想也沒想過,這個麻甩的軀殼下是個女性的靈魂。性格甚為爽朗的 Terry “come out” 的方式也很乾脆,「把他們單獨約出來,直接以女裝出現,就這麼簡單。」只要有人問,她就會講。當然,也有沒那麼簡單的例子,例如當年的女朋友。女朋友得悉後晴天霹靂,卻同時又不太意外,作為親密的另一半,早就察覺到他的不同之處。勉強絕對換不來幸福,事情發展到最後,二人以和平分手告終,雙方卻大方地保持著良好關係,「她經已結婚,還有兩個小孩,她的婚禮我也有去幫忙!」這段關係結束了十多年,Terry 一直獨身,或者是因為術後賀爾蒙的改變,她形容自己偏向無性戀的狀態。向女朋友坦白後,他慢慢跟身邊朋友 “come out”。要走的總會離開,留下的才是真正的朋友。

Terry 打從幼稚園時期已察覺自己對男性的身分有所排斥,可惜當時社會的風氣往往把一切性小眾歸納為一個「總之」。「總之」你是男性,穿起女裝,就是「人妖」,傳媒的報導也很負面。為何如此?全因人們不了解、也不想去理解。「歧視源於不了解,對抗歧視最好的方法便是站出來」Terry 如是說,「你愈多站出來,讓別人多接觸,習慣就會成自然。」話說得簡單,但作為早期選擇「站出來」的那位,卻要有面對各種挑戰和壓力的覺悟。Terry 面對的方法非常直截了當:「如果對我這個身分不友善的話,基本上⋯⋯若果是武力上的不友善,我歡迎他到我的道場踢館,我不算很好打,只有跆拳道黑帶三段、合氣道黑帶三段,我會留手的,我道場的資料你上網也找得到啊!哈哈!」如果是言語上的不友善呢?「那說隨他說吧,反正我也不會因此缺一塊肉,他也奈我不何。」Terry 幽默地道。

事實上,她習武多年,身為「不算很好打」的武術家,面對挑釁時卻是「動口不動手」。最有名的事件要數 2020 年她在內衣店 6IXTY8IGHT 中的投訴事件。當時,該店經理明言「跨女」在她們公司並不算是「女性」,拒絕讓 Terry 在店內試穿。結果她用了半年時間投訴,加上平機會的介入,最終換來了該店的公開道歉,事件甚至一度成為了中學通識科的教材。

正如認識她多年的師兄 Michael 所言,Terry 很正直,無論在武術方面也好,跨性別的議題上也好,「對於自己相信的事有一分堅持,也不介意發聲,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而一切的觸發點,則是 2014 年的社會事件。「那一刻,我彷彿突然覺醒,」當時身處其中的 Terry 有感於此,「我可以為社會上的大事走出來,明明性小眾平權也是大事,為甚麼就要藏起來?」自此,她積極接受媒體訪問,高調出櫃。有人認同她「勇於發聲」,也有人覺得她「講得太多」。我們都確切知道,忠於自己在今時今日的社會上有多難,「我希望可以推動社會向前走,但奈何有些東西並不是在進步,反而在倒退。」她的語氣中夾雜著無奈。不單在社會層面,因著性別的緣故,Terry 也面對過昔日同門師兄弟漸行漸遠、曾經的師傅利用性別的原因進行攻擊,以及舊同事的言語暴力。

「對一般男人說:要切!先不談做不做手術,他們肯定連想也不敢想像。」Terry 總能把畫面形容得繪形繪聲,有時甚至覺得「太有畫面」了。為了做手術重置手術,Terry 把苦練多年的武術停了整整一年。她先於2016年 6 月重建了因意外斷裂的十字韌帶,再於 11 月重置了性別。「我見身邊做完手術的人都健健康康、肥肥白白,就決定去做。」她是當年在威爾斯親王醫院接受這項手術的第三位患者,許多原本排在她前面的人在最後時刻決定放棄。手術之後,體能和狀態都掉進谷底,尤其是爆發力,對於習武之人來說,是一大重擊。Terry 唯有催谷自己鍛練,前後花了一年才回復到往日水平。Michael 也概嘆,許多人只要離開,就未必會回來。然而,Terry 在臨走前一句 “I will be back”,果然說到做到。她回歸道場那天,二人彷彿心有靈犀,「我就知道你會回來。」二人的默契、當中夾雜的感受不言而喻。正如 Terry 所說,這個年紀加上手術,要重回巔峰狀態是不太可能的了,但為了以真正女性的身分在社會上生活,可以合法地找工作、使用女洗手間,這些她都願意承受。

性別重置手術在 2016 年仍然屬於精神科名冊上一般市民可享有的醫療福利,可以免費在公立醫院進行,藥費跟一般公院的收費無異。但現時輪候人數眾多,公院醫生一年只有六個名額,排著隊見醫生的卻是過千人,根本是無了期的等候。Terry 也代表過跨性別權益會跟醫管局開會討論情況,為爭取性小眾的權益,貫徹她的正義感,自己相信是正確的事,就憑雙手竭力去爭取。

Terry 道場的資料我們暫且不放在此,如她所言,你有意要踢館,上網就輕易找得到。2023 年,性小眾和主流社會之間的角力仍在持續,有時一方出拳,另一方唯有閃身避開,趁機再還以一腳。只要比賽一天未完,就代表仍要用盡每一口氣打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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