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卻是所有妳曾經失去的證據 美國攝影師 Nan Goldin

故事開始於一個猶太中產家庭,年幼的兩姊妹感情親密。姊姊是一名同性戀者,也因此與父母產生了巨大的矛盾。無法辯解而又拒絕屈服的情況下,姊姊首先選擇以緘默作為反抗方式,整整一年半也不發一言。面對著外間流言蜚語,父母把她送進療養院,最終,姊姊決定臥軌自殺。那年,姊姊 18 歲,妹妹 11 歲。

「於是我開始計畫逃走,我當時認為這是可以讓我繼續生存的方式。」

父母欲掩蓋姊姊自殺的事實,而精神科醫生一再提醒,妹妹也可能隨姊姊有自殺傾向。14 歲,妹妹選擇離家出走,從此開始了流離在多個寄養家庭的生活。

這個自幼就經歷種種傷痛的小妹妹,是美國著名攝影師 Nan Goldin。然而,人生中的苦難並沒有在往後的日子離她而去。 離家後,她一度因喪姊的原故不肯開口說話-她極為內向且有點社交恐懼。她於 15 歲開始接觸攝影,後來 Goldin 選擇居住於 Province Town(位於 Cape Cod 的同志社區),並與一些放逐於美國主流社會以外的青年共同生活。

「攝影是我當時唯一的語言。突然間我有了個性,用它來表達自我。」

攝影是她的日記,她把鏡頭對準身邊的朋友-同性戀及跨性別族群。她的作品聚焦於 LGBTQ+、愛滋病、毒品與親密關係-性、愛、生、死,放浪形骸的生活形態、大眾眼中的道德敗壞,就是她生活上的一切。有別於一般紀實拍攝,她的作品從不帶半點批判的眼光,也沒有那種「普立茲​​式」的寓意在其中,「當我拍攝他們跳舞的時候,我也在跳舞;當他們在做愛的時候我也同樣在做;或當他們在喝酒的時候我也在喝。當攝影的時候,我跟他們沒有分別。」她跟被攝者很親密,她只是身為其中一分子,拍下一切的美麗與脆弱。 

「每逢遭遇創傷,我都是靠拍照活下來。」

拍攝是她的療傷方式,但實際上,這些照片和這位攝影師,在當時並不被認同。別忘了,70、80 年代的美國是一個打壓酷兒文化的時代,也是一個女性藝術家毫無地位的時代,Goldin 只能在地下酒吧用幻燈片展示自己的作品。早年為了支持自己的藝術生活,她曾當過性工作者。

80年代末期愛滋病肆虐,她的攝影集 “The Ballad of Sexual Dependency” 中說紀錄著不少因為吸食過量毒品而離世的朋友。拍攝一方面是她的救贖,一方面紀錄著她所失去的一切,「我總是在想,如果我有計劃的時常去拍攝某些人,我就永遠不會失去他們。然而,我的照片卻是所有我曾經失去的證據。」愈想留住,偏偏就愈是失去。Goldin 因著這些作品名氣大增的同時,她自身卻深深受困於毒品成癮之苦。有一次,當她被男友毒打,左眼差點瞎掉,她不容易撿回性命後,她臉上掛彩、鼻搞臉腫、頂著一頭亂髮⋯⋯但,她仍然舉起了相機,拍攝了日後成為經典的自拍。

「我原本只服用 3 顆,後來變成 18 顆,再後來我甚至用吸食的方式服用這種藥物。」

如果年輕 Goldin 的生活方式沒有讓你認同(其實也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認同),也許你可以聽聽她近年的事蹟。2014年,Goldin 因手腕受傷,於治療期間服用了醫院所開的止痛藥而嚴重上癮。調查後竟發現製藥公司 Purdue Pharma 生產具有高度成癮性的鴉片類藥物 OxyContin,從中獲取暴利,事件導致 50 萬人死亡。她於 2017 年成立了行動團體 P.A.I.N.,藉由行動藝術進行抗議,並積極倡導吸毒相關的議題。

她疼痛地活著,被折磨而創作著

Goldin 一生都在經歷失去之痛,藝術是否一定得伴隨著創傷?我不知道。雖然她鼻拍下的照片到最後只紀錄著失落,但她仍然從中學會了面對創傷的勇氣,甚至超越了傷痛,把人生的種種劫難賦予了新的意義。

在近年的訪問中她提到:「在我這個年紀,突然之間你就會面對死亡。我住在一個有閣樓的公寓裡,和我的貓一起生活,然後去公園餵鳥。我就是一個完美的陳詞濫調。我為此感到非常自豪。」

圖片來源:The New York Times、Marian Goodman Gallery、moom booksh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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