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才剛開始，也象徵著西方行為藝術教母 Marina Abramović 於倫敦 The Royal Academy of Art (RA) 的 50 年回顧展「終於」完美落幕。其實 RA 早於 2020 年就宣布與 Marina Abramović 合作策展，成為 RA 255年存在以來的第一位女性個展，然而這次的展覽一波三折，因疫情一再押後，Marina 後來宣稱此展覽「絕非單純的回顧展」，因為她選擇讓舊作與新作相互「對話」。
在延期的這兩年間，發生了許多事：Boris Miljković執導的關於她生平的電影《凝視瑪莉娜2》 (“Homecoming – Marina Abramovic and Her Children”) 於2020年上映、而由Adina Istrate和Giannina La Salvia共同製作，完整記錄下 Marina 展覽作品《512小時》的《瑪莉娜的512小時》(“512 Hours With Marina Abramovic”) 也於2021 年搬上大螢幕；同時間，Marina 持續進行藝術創作，包括 2020 年 10 月於 Christie’s 進行的世界首個混合現實行為藝術作品 “The Life”、 2021 年以俄烏戰爭為題材的 “Crystal Wall of Crying”、2022 年 7 月首次發行 NFT 項目 “The Hero”⋯⋯即便在她的靈魂伴侶 Ulay 辭世後，Marina 的藝術創作未曾間斷，持續以她獨特的方式表達情感與思想。
這位藝術先驅的背景我們毋需再詳述，而於1973至1974年間，她執行了一系列統稱為「節奏」的表演，她開始利用自己的身體作為主要媒介。《Rhythm》系列中展現了Marina 對自身身體與心靈界限的探索，她不懈地將這些極限推至新的境界。這種探索不僅僅是關於身體耐力，也深入到心理和情感領域。系列中的每一件作品都旨在測試她的心理和身體韌性，通過使用她的身體作為畫布，她挑戰了藝術的傳統觀念、藝術家的角色以及表演者與觀眾之間的關係，將觀眾帶入一種共享的脆弱與力量體驗中。
你可以克服對痛苦、對死亡、對苦難的恐懼。
Marina Abramović
Rhythm 10, 1973
在《Rhythm 10》中， Marina 改編了斯拉夫的刀遊戲，俗稱「五指刺刀」。玩家將手掌朝下放在桌上，然後試圖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在手指之間的空隙中刺下。這個遊戲真實地帶有流血和嚴重傷害的風險。Marina 在她的作品中，加入二十把不同大小和形狀的刀具來增加風險。兩台錄音機放在她旁邊的地板上，錄製著刀具的節奏聲。
在這件作品中，當她在自身造成十處傷口後，便會暫停，然後回到刀具上，試圖重現她第一次造成的確切動作和切割。這場表演直到 Marina 把每一把刀重覆使用兩次，白紙上濺滿血才結束。
Rhythm 5, 1973
在這次的演出中，Marina 以木材和木屑巧妙搭建了一個象徵共產主義的五角星形（象徵著她成長中極力擺脫的壓迫來源 — 集體、唯物、教條式的管理），因此得名《Rhythm 5》。她用了 100 升汽油浸泡五角星形。點燃之後，她再以一種十字架姿勢，莊嚴地圍繞著燃燒的星形步行。接著，她剪掉自己的頭髮、指甲和腳甲，並在反復繞著燃燒的祭壇行走時，將它們像祭品一樣撒在星形的五個角落，最後她才踏入星形中央。當她躺於燃燒星形的中心時，因火勢迅速消耗氧氣而導致她失去意識。觀眾意識到情況後，其中兩位介入並將她從火焰中救出。這也成了系列中一個失敗的表演。
Rhythm 2, 1974
在《Rhythm 5》中未能保持身體意識後，Marina 在其後續的同系列表演中，尋求了一種即使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也能「使用身體而不中斷表演」的表現形式。1974 年 10 月於薩格勒布當代藝術博物館進行的《Rhythm 2》中，Marina 創造了一場「計劃性失控」的表演。她服用了通常用於治療木僵（一種高度的精神運動性抑制狀態）和另一顆精神分裂症患者的鎮定劑，並拍攝了整個過程。這場表演分為兩部分，共持續了七個小時，分別在觀眾面前展示了她對吞服的兩顆藥丸的反應，而《Rhythm 2》指的是就是這兩顆藥丸。
Rhythm 4, 1974
《Rhythm 4》於 1974年在 Milan 的 Galleria Diagramma 進行。在這個作品中，Marina 獨自赤裸跪在一個裝有高功率工業風扇的房間裡。這場表演被錄製下來，然後在隔壁房間的觀眾面前投影展示。只見她慢慢地接近風扇，試圖吸入盡可能多的空氣，挑戰她肺部的極限。不久之後，她就因入過量氧氣而失去了意識，把有意識與無意識的兩種面貌從而展示人前，也就是她節說「有意識地讓自己失去意識」的身體極限。
Rhythm 0, 1974
《Rhythm 0》，也就是 Marina 其中一個最廣為人知的作品，於 1974 年底在 Naples 的 Galleria Studio Mora 進行，她通過這次表演，挑戰了表演者與被動觀眾之間的界限，將權力交到了觀眾手中。在畫廊的一面牆上，阿布拉莫維奇貼上了一個標籤，上面寫著：「我是物件。在此期間，我承擔全部責任。」在這場表演任意定義的六小時持續時間內，從晚上 8 時到凌晨 2 時，她將自己的身體作為物件獻給了觀眾於桌上有七十二種物件，包括口紅、香水、斧頭、手槍，都可以任意使用於她身上。
在表演的頭三個小時裡，觀眾相對較為謹慎。她被擺放成各種姿勢，她的衣服被撕裂，並且有人用口紅在她身上寫字。然而，隨著時間進展，Marina 持續以被動姿態凝視虛空，觀眾的行為逐漸轉向激烈與無預測性 — 一人用剃刀片割傷了她的脖子，喝了她的血；另一人在她的脖子上纏繞了一朵帶刺的玫瑰；最後，當一位觀眾將裝有子彈的手槍放在她的手中，並指向她的胸部時，表演被迫停止，她也同時意識到自己可能會被殺害。《Rhythm 0》讓我們思考時至今日女性仍然面臨的敵意：不斷的暴力和危險威脅，以及身體被當權者濫用。
Marina 今年 77 歲，她於去年年尾為著展覽而接受 CNN 的訪問中提到，她的工作就是敢於做那些讓她害怕的事情。有人看過她的作品後覺得她該被關進瘋人院，她的藝術至今仍引起了一些人的質疑甚至厭惡 — 而她早已對這些反應習以為常。她說：「70 年代初我剛開始時，大家都說我們瘋了，說這不是藝術，這甚麼都不是。」
將身體的疼痛轉化為藝術的折磨，難道不是一種獨特的創造力嗎？她於自傳中聲稱，疼痛是一道她穿越了的牆，她所作的行為是「一種把生命本質注入藝術的方式」，把最赤裸的內在呈現於觀眾前。至今，人們在公共領域對 Marina 的行為藝術持續進行評論與討論，這不正反映了其藝術價值的深遠影響力嗎？
圖片來源：Pinterest、Guggenheim Musuem、Talk Easy with Sam Fragoso、The John Doppler Effect、Short History